郑庄公的性格分析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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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骅 , 
• 1899个字 • 7分钟读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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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庄公是春秋早期活跃在历史舞台的人物,对于他的评价,却经常是两极分化的,有人认为他是雄心勃勃的政治家,也有人认为他是阴险歹毒的阴谋家。我将从有关郑庄公的两件代表性事件出发,分析身处历史转折点的郑庄公,他的所思所想。

说郑庄公活跃在春秋早期其实是不准确的,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春秋时代自他而开启。《左传》开篇便是《郑伯克段于鄢》,今天就先来聊聊这个故事。先说“郑伯克段于鄢”这六个字,《左传》给出的解释很有意思。首先这里有两个人物,郑伯和段。郑伯是谁?就是郑庄公,但不称“庄公”,不称“郑侯”,只称“郑伯”其实是有暗暗贬低的意思,责备如果不是郑庄公没有教育好弟弟,怎么会出叛乱的事呢!段是谁?是郑庄公的弟弟——姬段,因早年被封在共地,所以常被称为“公叔段”,但在《春秋》中却直呼其名“段”,不称“共叔段”、“公子段”,甚至“其弟段”,明显有着不尊重的意味,责备共叔段没有做到弟弟的本分,表达了对共叔段的不满。再看“克”这个字,通常一个国家打败另一个国家,可以用“克”这个字,但郑庄公平叛,应当用“伐”更合适,用“克”字讽刺庄公以国家机器铲除自己兄弟的行为。所以从《春秋》的角度看,郑庄公和公叔段都是有错的。

从上面这段记载至少我们可以知道,孔子(春秋时代)时代的人们是对郑庄公杀弟之事有微词的。庄公到底哪儿做错了呢?我们不妨先来还原一下这个故事。

庄公名叫“寤生”,用现在话讲就是“难产”。为啥叫这么个名字呢?原来庄公母亲武姜生庄公时难产,婴儿脚先出来,把武姜吓坏了,于是非常讨厌庄公,还特意给他取名“寤生”。而后来武姜又生了段,非常顺利,因而很喜欢段。寤生虽然不讨母亲的喜欢,但毕竟是嫡长子,所以确立了继承人的身份。武姜却想让偏爱的小儿子成为继承人,因此没少与庄公父亲——国君郑武公谈论此事,还好郑武公很坚定,不肯废长立幼。

等到武公薨了,年仅十三、四岁的庄公即位了,武姜来找庄公,说,“你已经拥有整个国家了,而弟弟段却什么也没有,是不是不太公平,不如把制邑这个地方封给他吧。”

年少的庄公十分明睿,制邑这个地方就是后来的虎牢关,兵家必争之地,非常重要,绝对不可以让给段,于是找个理由拒绝了,并超规格地把京邑这个地方封给了段。

武姜送别段去京邑的时候,对段说:“你到封地后,要积极培养自己的力量,到时候你在外起兵,我为内应,郑国就是你的了。”

于是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,段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,甚至攻占周国的城邑,以扩张自己的封地。而庄公对此,置若罔闻,从不训诫从不阻拦。大臣们都急坏了,私下劝诫庄公,庄公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:“多行不义必自毙,你们等着瞧吧。”

后来,庄公以自己为诱饵,假装离开国都,让段和武姜误以为国都空虚,是谋反良机,于是起兵。结果一方面国都早有准备,大败段的军队,另一方面,庄公派兵趁机拿下了空虚的京邑,断了段的后路。段只能流亡国外,武姜也因此被庄公囚禁,并扬言“不及黄泉,不相见也”,只要我还活着,我就不想再见你了。

庄公再也没见母亲武姜吗?倒也不是,庄公说完这话自己也后悔了,但又怕出尔反尔下不来台。后来听了别人的主意,挖了个很深的地下室,挖出了地下泉水,称之为“黄泉”,再与母亲武姜在此相见,合好。讽刺的是史书记载两人合好“如初”,回到最初,武姜看到庄公的第一眼就是讨厌。

故事讲完了,你怎么看待郑庄公呢?郑庄公明知道段有反心,却从来不加阻止和劝导,反而默许、纵容,甚至故意给机会。正如那句名言:“多行不义必自毙”,庄公之所以放任段,是因为段的过错还不够大,还没到“多行不义”的地步,而只有等他犯了弥天大错,再一举处置他,才能堵住人民的攸攸之口:不是我当国君的容不下弟弟,而是这个弟弟起兵造反,对不起我。庄公早已谋篇布局好,只等段往陷阱里跳,如此看来庄公腹黑人设没跑了。

但庄公真的做错了吗?并没有,庄公没有任何对不起段的地方,权势、富贵、自由,能给的都给了,段有一万次机会安然度过这一生。事实上兄弟二人段位相差太大了,自始至终,段都在庄公的监视和掌控之下,只是段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如果,段能够安心做好弟弟的本分,也许会是非常美好的一段故事。

可为什么要养虎为患呢,就不能尽早削弱段的势力,让他永远当个太平公子不好吗?先不说要不要顾忌武姜的面子,隔壁卫国在 10 年后就把这个剧情上演了一遍。与段类似,卫庄公非常宠溺小儿子州吁,并把兵权交给州吁。后来卫桓公即位,很快就把州吁所有的职位给剥夺了,从此州吁也不会对卫桓公产生威胁了。然而结果却是当卫桓公缺乏警惕之时,州吁却找到时机刺杀了卫桓公,发动政变继位。卫桓郑庄两人对比一看,高下立判。

庄公对于母亲武姜,我想感情一定相当复杂。与之相似的,我想到了秦始皇与母亲赵太后。秦始皇也曾怨恨赵太后,将其软禁。无数人前来说情,但都遭受秦始皇的雷霆怒火,不知因此杀了多少人。而庄公呢,面对这个想除掉自己的母亲,反而是主动找台阶,哪怕是表演,哪怕是政治秀,起码都是仁至义尽了。

在家庭内乱的这个故事里,纵使郑庄公有机谋,但不可否认,对于段,对于武姜,庄公始终都有情义在的。代入到他的视角,放纵段的二十年里,也许庄公这二十年里从来没有希望过段会走到最后那一步,不然何以蹉跎二十年时光。